荆湖南路潭州府,密麻麻的人群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喧嚣喊声一遍又一遍-_)
“知府庾季友附逆,乃乱臣贼子”
“奸贼滚出潭州去”“诛杀逆贼”
“景王与蔡京奸党谋逆”“庾季友附逆谋反,当诛其九族”
十几个衙役却不敢动手,只能拄着水火棍府衙门口守着,惶恐不安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人群里面多数穿短褐草鞋的百姓,这些人只要不是真正造反,再多衙役们是不怕的但人群里还有不少襕衫白袍,头戴软幞头的士绅,衙役就吃不太准,假若随便得罪,人家说不定回过头来,让你一辈子翻不得身
知府庾季友在潭州的根基浅薄,从前他之所以能够压得住当地的士绅,倚仗的是天威浩荡自汉朝起,州县都是异乡为官,而且是不久任的流官不光官员本身的籍贯,连妻室籍贯所在都要回避,就算诛九族都牵连不到一个本地人但是,每一个知县知州的身后,站着的是皇权和朝廷,你若是不服,知县后面还有州府,州府后面还有汴梁,正所谓官官相护,后援无穷无尽大宋八十余万禁军,二三十万厢军虽不一定对付得了契丹人,对付地方的士绅百姓还是有雷霆万钧之力的可是,如今官家被契丹所掳,紧接着两皇争位,北虏大举南下在即,许多州县官员甚至弃职而逃,朝廷对地方的震慑力是大大下降了景王毕竟只是亲王,官家尚在,他要监国可以,自立为君就名不正言不顺本朝之初有戾逆王赵炅弑兄夺位的故事,因此百多年来,朝廷和士林的口诛笔伐甚烈兄终弟及与得位不正联系在了一起,以致于一出现类似的情形,天下士绅百姓都不自觉地往阴谋篡逆上想理学社祭出“谋逆篡位”这个罪名,就算是很多蔡京的党羽,白天以“事急从权”和抗辽大义相驳斥,夜里也是惴惴不安的,甚至以“成者王侯败者寇”聊以慰藉
几个衙役看见有人招呼,悄悄丢了棍棒铁尺,混入人群溜走了一个衙役的家人边走边喋喋不休地数落:“傻起象头猪,给庾季友这个外来客卖命,自家剁脑壳,屋头还要遭雷打火烧”衙役连连点头道:“兄长教训的是”那兄长又骂道:“好端端的吃公门这碗饭,两个官家争位是你掺合得起?将来抄家灭门都是轻的”二人操着浓浓的乡音,悄悄越走越远
“岳麓院的人来了”聚在府衙外面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陈东的好友,院讲习曹良史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王师锐、刘仲鳌、周兆学等得力门生,再往后大群白袍生也匆匆而来,除了有人随手握了一卷经,再手无寸铁潭州的百姓却自觉给他们让开一条道路,夹道给予崇敬的目光州府的衙役是抬不起头来院乃是潭州,乃至整个荆湖南路的骄傲今上赵柯的祖父,庄宗赵昉临朝长达五十四年,他大力倡导文教礼乐,他在位期间,大宋号称太平盛世而荆湖南路一带院特盛,自从赵昉亲笔为岳麓提写匾额,荆湖南路的人隐然将自家门口这所院视作天下院之首,无论走到哪里,提及岳麓,都是趾高气扬的,仿佛夏国谈起驻扎在家乡州县的禁卫军团一般而潭州府的吏治较为清明,历任知州能宽柔恤民,奉法平正,也和岳麓院坐落于此不无关系,地方官不得不爱惜羽毛,谨慎小心,免得影响了仕途
曹良史让众生在门外相候,自己走到府衙门口微笑道:“拜访庾知府,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站在门口的几个衙役还没来得及回答,幕客庾维城忙从门内抢上一步,堆笑道,“曹先生里面请”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外面外面的士绅百姓仿佛从平地突然出现,越聚越多,知州庾季友调集厢军解围却一直不见踪影这时,潭州府本地的衙役大多借故溜走,现在局面只剩下几个庾季友赴任时带来的班头维持,局势委实险恶之极
曹良史微微一笑,掸了掸直裰长袍,对身后的人群做了少安毋躁的手势,径直迈步跨入府衙
同样的事情,在江淮广南诸路、两浙福建诸路发生,甚至波及到了京东两路,岳麓院、五陵院、白鹿洞院、应天院、嵩阳院、茅山院、徂徕院,这些天下闻名的院频频卷入其中许多地方的势力也在暗流涌动
京东东路安抚使衙门,经略安抚使侯焕寅轻轻呷了一口清茶,茶盏和杯盘相碰,发出清脆的钟磬之声,他眼睛微闭而开,目光仿佛一道锋利的刀芒,一扫而过
幕僚黄一鸣讲到五陵院的士子逐走了好几位知州知县“这几位却以为有景王和蔡公相撑腰,便不把我京东路放在眼中,趁着这次正好一举清扫,”黄一鸣笑道,“也亏陈少阳想得出来,这士绅推举维持地方,他自己到摘的干净若依黄舟山所昌,学校推举了州县官,便该共推丞相了?”
侯焕寅微微笑道:“后生们闹得可真厉害”他顿了一顿,脸色微寒,沉声道,“二龙抢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当务之急,是要防备契丹的兵锋东犯打出尊王攘夷,誓保赵王的旗号,就不错了但是,......”他本来想说“攘外必先安内”,但是这句话乃是太祖朝丞相赵普所言,而赵普乃五陵院祖师王侁一生最大的政敌,侯焕寅微微皱了皱眉头,改口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京东路境内三心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