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暴起（上）
-
这场突如其来的深刻危机，几乎所有人的命运都急转直下，没有人能幸免于难，只是人们对待灾难的态各有不同……
马爷工作的码头上，货物吞吐量不到鼎盛时期的一成，自然养活不了他手下三多弟兄。为了生计，他让闲着的弟兄们到粮店、工地去卖力气，然而世道艰难，弟兄们下死力气，也只能hún口饭吃，却养活不了一家老小。马爷虽然笑得响亮，但心里愁得直冒苦水，好他生ìng乐观，为了兄弟们，撑也得撑下去。
周老汉的家里变故巨大。三十年前，他以一张织机起家，趁着海外贸易的东风，纺织行业利润丰厚，他一家人辛勤劳动、省吃俭用，渐渐的添置织机、雇佣织工，开起了小小的织布作坊。之后规模越来越大，到了鼎盛时期，已经成为拥有一张织机，五雇工的型工场。
十岁以后，周老汉把生意jiā给两个儿子打理，自己退下来颐养天年，过起了人人称羡的桑榆晚景。金融危机爆后，高档的布料一下没了销路，许多丝织工场纷纷倒闭，他家的织布厂因为产品价格低廉，销量没怎么受影响。然而周家人还未来得及庆幸，又遭重税临头，成本ji增，想通过涨价转嫁，消费者不买账，销量骤降，不涨价又严重亏损。
许多类似的工场，已经大面积裁员了，周家也不例外，剩下的工人还得轮流开工，只能通过压缩产量来减少损失。周老汉也没法再享清福了，他每天晚上到厂里看én，剩下雇夫的那块钱。今天也是值完夜班直接过来，所以才会落马爷后头。
惨的是侯掌柜，他入股的绸庄受危机影响大，亏损严重不说，苛捐杂税却日重一日。前几天因为没有期限日完税，老板被税务衙én拘了去，店面也被查封……
“老板临走前，jiā代我要看好家。”侯掌柜两眼一泡老泪，哽咽道：“结果当天下午，税务的人就拉着大车到店里搬东西，伙计阻拦，被打成重伤，店铺也被砸了个稀巴烂。我怎么跟老板jiā代？这日子还怎么过……”
“当初，秦老板嘱咐我们，把产业变卖，把着金银好过冬，我们可没一个听的。”唯一好过点的，就是陈官人，因为，他是衙én人，每月除了钞还有禄米可拿，日子总过得下去。但他几十年的积蓄，都股市的暴跌化为飞灰，损失也无比惨重。
“现我明白了，可有什么用？”侯掌柜自嘲道：“三十年来我是一én想财，挣了钱不huā，全用来买地、用来投资。折腾了几十年，却只折腾出一屁股债。”说着呜呜哭起来道：“日后哥几个劝告后生，有钱哪，就该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可千万别干好事告诉他们哪，有个姓侯的傻子，折腾了一辈子才明白这点道理他就是个大笑话”说着泪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你刚才说搬家。”陈官人岔开话题道：“准备搬哪去？怎么就舍得我们呢？”
“我也舍不得啊。”侯掌柜郁郁道：“可是店让人查封了，老板又关牢里，债主bi上én来，要我卖房子抵债啊……”
“搬家也好，你乡下不还有地么？”周老头安慰他道：“回去当个衣食无忧的田宅翁，还是我们里过的好的。”说着自嘲的笑笑道：“哪像我家，挣了钱全都投到厂里去，一点田产都没存下，现抓了瞎。”
“那些地也抵债了……”侯掌柜流泪道：“我今早浑身上下，就剩下一两银票，买了这些小菜，就彻底赤条条了。”
“别那么丧气，我也早成穷光蛋了，还不一样每天乐呵呵？来，喝酒喝酒。”马爷给他端起酒杯道：“李白不是说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还复来”
“没地住就先去我那，”周老汉也道：“没事儿干，就先跟我干，这光景开不出工钱，但有我家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家。”
“是啊。”陈官人也道：“我也给你寻寻，看看能不能衙én里找个差事。”
“我谢谢你们。”侯掌柜朝众人拱手道：“患难见真情，周老哥，爷，陈兄弟。我老侯这辈子有你们几个朋友，就算没白活，不过我现干啥的心情都没了。这几年，我也不是没力，该行贿的行贿，该装孙子的装孙子，可我没作过缺德的事，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就不叫我活着呢？我得罪了谁？谁？皇上，娘娘，那些天杀的死太监各个酒池ròu林，凭什么不让我吃窝头？这是谁出的主意？”
“来，不说这些了。”众人都默然，侯掌柜却好像恢复了jing神，给三位老朋友一一斟酒道：“喝了这一杯，咱们日后就没法一起喝酒了，你们逢年过节聚会的时候，可别忘了我。”
“这话说的。”众人‘呸呸’道：“真不吉利快说点别的”
“我没的说了，喝酒”侯掌柜端起酒盅，敬众人道。
“对，喝酒，喝醉了就不愁了。”众人也把千愁万绪抛诸脑后，一边喝酒，一边回忆万历初年的繁华光景。那时节，坐家里，银子就滚滚流进来，身上穿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