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便落了陆都督和徐阁老身上。两个苦命的‘重臣’只好轮班倒替着给皇帝护法……今夜便轮到了徐阁老,如果皇帝修玄顺利,他可以子夜左右回值庐睡觉,如果皇帝折腾一宿也没修好,那他就只有跟着一宿不合眼了。
说着话,两人便进了玉熙宫的耳房之。房间不大,却点着两个澄黄的熟铜大火盆,盆堆满的寸长银炭燃烧正旺,把个耳房烘得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直接是两个世界。
一进来,两人就小太监的服侍下,除下厚厚的皮裘,露出两身绯红的官服,徐阶穿的是御赐斗牛服,黄锦穿的是与蟒袍及其类似的蟒衣。分左右坐下后,黄锦感慨道:“阁老您也知道,自从月让鞑子把北京城一闹,咱们万岁爷脸上就没挂过笑,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是又心疼又着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心里已经怪难受了,怎么还能笑话阁老呢?”
徐阶听出他话的三味,便呵呵一笑道:“公公过奖了,您不也是没日没夜的侍奉陛下身边吗?能将陛下伺候好了,就是大功劳啊。”说着十分关心道:“陛下今天的心情好点了吗?”
“反正我出来的时候还是那样。”黄锦满眼忧虑道:“但愿这次斋醮能顺利,让陛下宽宽心。”
徐阶默然,良久才轻声问道:“陛下一个人里头吗?”
“老祖宗里面伺候着呢。”黄锦轻声道:“陛下今天要做法事。”
徐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玉熙宫正殿的祭坛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祭品,香炉袅袅飘着青烟,使大殿弥漫着檀香的气息。
因为没有点炭盆,大殿里冷得出奇,因为皇帝已经修炼得寒暑不侵,不再需要取暖了。
只见大明朝的嘉靖皇帝,身穿紫金道袍,头戴香叶冠,盘腿坐他的太极八卦床上,身周两丈范围内按照宫八卦,燃着无数支白色的蜡,烛火荧荧闪烁,轻烟飘飘袅袅,时而爆出一声脆响,映衬着空旷的大殿愈清寂寒冷,也将他清瘦的面容,映衬的加神秘。
烛火外侧,还跪着个身穿道袍,头戴紫金冠的白无须的老者,他跪地上,双手持着一根长长的铜钎,钎子另一头插着跟的蜡烛,准备随时为皇帝替换掉燃的蜡烛,并提防有突然熄灭的。
这位老者是大明朝十万太监的头领,被所有太监尊称为‘老祖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这位大多数时候威严赫赫的老者,此刻却一动不动的跪冰冷的地上,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唯恐自己呼出的浊气,吹灭了哪个蜡烛,打扰了圣上的清修。
就当他感到双膝酸麻,快要不支时,门窗紧闭的大殿内,突然起了一阵怪风,将烛火吹得忽尔东摇,忽尔西晃;忽尔明亮,忽尔暗淡,再无定形。
李芳想用身子挡住风,却没有一点作用。这时候终于有蜡烛被吹灭了,他赶紧再去点上,可又有一支、两支、三支……数不清的蜡烛接连熄灭,让一贯沉稳从容的李芳手忙脚乱,汗透衣背。
突然间,那位坐高台上的皇帝,猛然仰头向天,披头散的爆出一声歇厮底里地出一声狂吼:“啊……”
那狂叫声激起的气浪,引得怪风烈,终于将所有烛火吹熄,大殿里登时一片昏暗,阴森诡谲,令人窒息。